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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整座大山都是我的獵場》第1019章 不叫白虎壓青龍

  這一天,活還沒開始乾,晚上的鐵鍋燉大鵝就先安排上了。

  這時,作為主人的楊玉鳳招呼趙春抱孩子進屋,又叫小鈴鐺帶著她的三個小姑姑上學。

  趙春不想進屋,想在外面看熱鬧,可怎奈她懷裡的孩子待不住,於是就抱著孩子和老太太先進了張家。

  而在張家別院東南角,有個敞開式的棚子,那棚子沒有別的東西,隻擺了個缺少上磨盤的石磨。

  一副石磨有兩個磨盤,又稱兩扇。
下扇不動,上扇動。
而這兩個磨盤接觸面上有齒,這樣在轉動上扇磨盤的時候,就會磨碎漏入兩個磨盤之間的糧食。

  如果是小磨的話,在上磨盤上隻有一個往下漏糧食的孔。
而現屬於張家的這個磨,屬於大磨,上磨盤上應該有兩個漏糧食的孔。

  可現在的問題不是上磨盤有幾個孔,而是眼下張家這個石磨少了上磨盤。

  “鳳啊!
”王美蘭牽著驢到別院菜園前時,轉頭對楊玉鳳道:“你跟小軍、小臣去把磨盤請回來去吧。

  “哎!
”楊玉鳳應了一聲,與趙軍、解臣一起往院外走。

  等到了院外,解臣開車,趙軍上後車箱,楊玉鳳坐副駕駛,汽車啟動直往屯東頭。

  他們這是按照王美蘭說的,要去請把磨盤請回來。

  老話說:百裡不同風,千裡不同俗。

  山東、東北這些愛吃麵食的地方,早些年幾乎家家都有石磨或石碾子。

  而在老輩人口中,磨盤為青龍,碾盤為白虎,都是有說道的東西。

  在永安這個地方,老輩規矩是白虎不能壓青龍,青龍、白虎還不能在家。

  像那磨盤、碾盤,都不能放在自己家裡。
要不然一到逢年過節,人在屋裡睡覺時,就會聽到有磨盤、碾砣轉動的聲音。

  按老輩的說法,這就是青龍、白虎在琢磨人。

  既然是有說道的東西,不放在自己家,放在別人家,別人也不能樂意。

  要是在鎮上住的話,講究把這個東西運出街(gāi),在出街百步後,再找低窪處放置。

  而趙家住屯子,按本地習俗,青龍往東,白虎向西。
所以,一般磨盤都在屯東頭,碾砣都在屯西頭。

  就這樣,汽車很快出了屯子,又行三五分鍾到一片楊樹林前。

  在道路與樹林邊緣之間有一道溝,楊玉鳳下車後,捋著溝邊自南向北看著溝對面的一棵棵楊樹。

  在其中不少楊樹上,都有斧鑿刀砍的痕跡,這是各家各戶放磨盤留下的記號。

  楊玉鳳走了十七八米停下後,跟在後面的解臣忙踩住刹車,然後他和趙軍雙雙下車。

  等二人走到楊玉鳳身後,當他們看到那楊樹上刻得歪歪扭扭、松松垮垮的“蜀”字時,趙軍、解臣相視一眼皆沉默不語地笑了。

  這時的楊玉鳳面對楊樹而立,雙手交叉握在胸前,閉著眼睛嘀咕了兩句,然後招呼趙軍、解臣下溝。

  二人下溝,撥雪露出裡面的磨盤來。
這大磨盤,趙軍、解臣倆人擡是擡不動,但他倆合力能掀起一邊。

  待將磨盤掀起後,使鐵鏈穿漏眼捆住磨盤,將其綁在汽車後。

  接下來就簡單了,三人上車後,解臣發動汽車拉著磨盤往回走。

  而等進了屯子,趙軍從後車箱上下來,跟著車往回走。

  沿途,趙軍看到青壯漢子就招呼他跟自己走。
這磨盤能由車拉到家,但往磨上放就得人擡了。

  “小軍呐!
”當經過老魏家時,正從茅房出來的魏鐵看到趙軍,喊道:“你著乾哈去?

  還不等趙軍答話,就有劉漢山替他答道:“走啊,鐵子,幫趙軍擡磨盤去。

  “那等我拿副手套!
”魏鐵說著,跑回自家院裡,到倉房拿了副手套出來加入隊伍。

  就這樣,等趙軍快到張家時,身旁已經跟了八個人了。

  其中七個,即便有人不是趙軍出言邀請來的,但也是都他認可的。

  隻是唯有一人,看得趙軍一愣。

  “哎呦!
”趙軍眉頭一皺,看著一小子問道:“小弟,你不上學,你來幹啥來了?

  趙軍話音剛落,旁邊魏鐵笑道:“小舅子幫姐夫乾活,不正應該麽?

  那混進人群的,正是馬洋。
這小子歪戴著狗皮帽子,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。

  聽趙軍問他來幹啥,馬洋看了旁邊劉漢山一眼,道:“剛聽你喊老朱我二哥,說要找硬實人兒跟你擡磨盤。

  說完這句,馬洋反手往自己胸前一拍,道:“我就硬實人兒!

  趙軍:“……”

  趙軍無語,眾人哈哈大笑,劉漢山拽了下馬洋棉襖袖子,笑道:“小子,你毛還沒長齊呢,算啥硬實人兒啊!

  劉漢山如此說,笑聲更加響亮,趙軍擡手攔了馬洋一下,道:“你快上學去吧,我們這人也夠,不用你。

  當著外人的面,馬洋表現得不錯,“哦”了一聲就走了。

  看著小舅子遠去的背影,趙軍不禁暗暗搖頭,就這一天還吵吵著要考大學呢?

  就如趙軍所說,這些人再加他和解臣擡磨盤是妥妥夠了。

  等把磨盤放回去後,王美蘭向來幫忙的一一道謝,趙軍也從解臣手裡拿過一包迎春煙,給每人點一顆,又給每人耳朵上夾一顆。

  這次和上次跟老顧家打仗不一樣,擡磨盤出力搭把手對於一個屯子的人來說,簡直再正常不過了。

  當趙軍去請磨盤時,王美蘭她們在這兒也沒閑著,她們一幫人把驢拴好後,撮雪往驢身上揚。

  這不是虐待動物,在把雪揚上後,隨即就用掃帚掃落。

  這是在給驢去灰,這法子是王美蘭想出來的。
她說她爹王大巴掌以前有個紫貂圍脖,每年落雪時都把那圍脖擱到雪地裡滾,以達到清潔的目的。

  這法子,跟十幾年後東北人清理貂皮、羊毛衫的辦法如出一轍。

  這時,磨盤裝上後,金小梅、徐春燕拿著乾淨掃帚不停地掃著那磨盤。

  楊玉鳳則用鍬撮雪揚在石磨周圍,這樣一來,毛驢來回轉圈時,蹄子踩在雪上就不會帶起地上的灰塵了。

  看到這一幕,來幫忙的人都挺詫異。
他們家家也都包粘豆包,每年也磨大黃米,但他們都是人力推磨。
而像這種大磨,得兩個人才能推。

  “哎?
”這時,魏鐵問趙軍道:“他這房子買的那倆氓流子的吧?

  “嗯。
”趙軍聞言點頭道:“買的李大臣、李二臣的。

  都一個屯子,魏鐵能不知道這房子是誰的麽?
他剛才的問題不重要,而接下來魏鐵指了下那石磨,道:“他哥倆住前兒,沒給那青龍請走吧?

  “那沒有。
”趙軍道:“我張大哥買完他們房子,才給請出去的。

  “嘖!
”聽趙軍此言,旁邊一個叫朱長貴的砸吧下嘴,道:“他家這房子吧,是老李頭兒擱原來劉大瘸子手裡買的。
劉大瘸子搬走之前我記清楚的,他們給磨盤請回來,給家裡糧食都磨完了才走。

  “哎呀媽呀。
”朱長貴話音剛落,就聽魏鐵笑道:“你這記性真好,那劉大瘸子都搬走多少年了。

  “四年唄!
”朱長貴道:“不是我記性好,我就記著他們走之前磨糧食,使爬犁往回拉那磨盤,還找我跟著搬了呢。

  說完這句話,朱長貴夾煙的手衝石磨一點,道:“完了老李頭兒買劉大瘸子這院兒,這磨盤他就沒請走。

  說到此處,朱長貴左右掃視一眼,才繼續說道:“看那老李頭子,買完這院兒,過完年就沒了。
還有他那倆兒子,這兩年淨出事兒了吧?

  聽他這麽一說,眾人紛紛議論起來。
有的說磨盤、碾盤確實不能往家放,還有人說早些年那會兒,永利屯一家人把磨盤蓋在廢棄的水井上,結果那屯子裡牲口莫名其妙地死不少。

  後來還是老韓婆子去給看過,把那磨盤請走才見好。

  而老韓婆子也是因為這事,當初被一頓收拾。

  眾人越說越玄乎,趙軍越聽感覺越有意思,對於打圍人,尤其是打大家夥的炮手而言,任何東西都沾不得他們。
趙軍也什麽都不怕,但就這些事,趙軍還是選擇相信。
因為這樣再跟人吹牛時,才能突顯自己諸邪不侵的厲害。

  一顆煙抽完,來幫忙的眾人結束話題,紛紛告辭離去,唯獨劉漢山沒走。

  “兄弟!
”王美蘭看出劉漢山留下來是有事,於是便向其問道:“最近忙啥呢?

  王美蘭跟劉漢山媳婦還能說上話,但跟劉漢山就差點,所以想著先嘮兩句家常。
可沒想到的是,王美蘭這一開口就直入主題了。

  聽她之問,劉漢山苦笑道:“唉,嫂子,最近啥也沒乾,就乾待著了。

  一到冬天地裡沒活,農村待著的人很多。
但劉漢山說“就乾待著了”,就能看出他對現狀有所不滿。

  “劉叔。
”趙軍問道:“你不擱杜春江那場子乾活啦?

  這劉漢山以前在77楞場歸楞,跟杜春江他弟弟杜春林關系挺好,倆人還曾一起去挖戰死的獵狗準備扒皮吃肉,因此險些讓徐長林一槍給崩了。

  聽趙軍提起杜春江,劉漢山搖頭道:“以前我在77那兒歸楞吧,是宋鐵民給我安排的,我不不是咱林場歸楞的嗎?
現在場裡管的嚴,不讓用外人了,我這冬天就沒活了。

  宋鐵民是李大勇徒弟,趙軍在77楞場歸楞時,倆人還曾共事過。

  宋鐵民家也在永安屯,屯裡屯親的幫劉漢山安排個臨時工,這很正常。

  但從今年開始,歸楞必須得林場正式的歸楞工才能上,劉漢山就失業了。

  說起來,這都是那竇保國造的孽,他一上任就起高調。
說是歸楞有危險,不能雇用臨時工。

  可歸楞就是擡原木,體力活雖有些省勁兒的竅門,但招這些臨時工都是林區本地人,誰還不會乾這個呀?

  “啊……”聽劉漢山這話,王美蘭一時沒敢往下接,她怕劉漢山讓自己幫他找工作,這王美蘭可不敢做主。

  王美蘭不說話,趙軍也沒吱聲。
而這時,掃完石磨金小梅看出些許端倪,她從旁邊過來了。

  金小梅的打算是,如果劉漢山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的話,自己幫著打個茬,讓王美蘭好能委婉地拒絕劉漢山。

  可當金小梅走到劉漢山身後時,就聽他跟王美蘭說道:“嫂子,你也知道我家啥情況。
我們老大前年結的婚,我連給他蓋房子帶娶媳婦,可是沒少拉饑荒。
現在我家老疙瘩也十七了,眼瞅著就得開親,我這在家也待不起呀。

  “那兄弟……”王美蘭試探著問道:“你是啥打算呐?

  “我啥打算呐?
”說話時,劉漢山接過趙軍遞來的煙,自己掏出火柴點著煙後抽了一口,才對王美蘭說道:“我尋思呀,要不行我就買個馬,我也跟他們拉套子去得了。

  “啊!
”一聽這話,王美蘭心中豁然開朗。
他劉漢山這麽說,大不了就是借錢唄,借錢這對王美蘭來說倒是好辦了。

  而且屯裡屯親的,王美蘭知道劉漢山不是那賴帳的人。

  可接下來,劉漢山卻道:“我吧,還真相中個馬,是北二屯蘇老闆子家的。

  這年頭,這邊管趕車的叫老闆子。

  聽他這麽說,無論是趙軍,還是王美蘭、金小梅,真就以為這劉漢山要管王美蘭借錢呢。

  但問題是,即便王美蘭當家,可名義上的一家之主是趙有財。
劉漢山又是個老爺們兒,就算張嘴借錢的話,他也應該去找趙有財啊。

  眼下他即便跟王美蘭張口說借錢,王美蘭也得跟他說,自己得回去跟趙有財商量。

  因為隻有這樣,才能圓了趙有財的面子。

  這個道理,劉漢山不會不懂。

  但這時,劉漢山苦笑道:“那馬要我一千五百塊錢,這錢吧……我跟我媳婦出去跟人借,強巴火給湊上了。

  “嗯?
”趙軍、王美蘭、金小梅聞言皆是一愣,都不解地看著劉漢山。

  既然他說把錢湊上了,那就不是借錢啊。
既然不借錢,說這些是幹啥呀?

  這時,隻見劉漢山半轉頭,看了金小梅一眼,才道:“就是吧,買這馬是如海給我搭擱的。
他要抽八十塊錢,完了這錢……我現在實在湊不上了。

  趙軍、王美蘭、金小梅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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